龙泉吟

邱德帅

云海，不在山之巅，不能望其壮观。艰险，不在崖之沿，不能知其惊心。溇水绕村的桑植县官地坪镇龙泉村，离河面数百米落差。陡峭的山崖如壁立，行船摆渡的人穿梭在幽幽峡谷，一船人时常发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诸般感慨。这些舟行人，不攀登不知一山一世界。

而我的梦里，总想体会一番龙泉才有的天作界我为峰的感触。居龙泉顶，听龙泉吟。龙泉吟，吟的其实是一曲曲山歌。悠扬婉转的山歌穿山过岭，激荡出一波波跌宕起伏的回声。斜阳映照一面面山坡，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土家吊脚楼清一色古铜面，透着百年前的辉煌影子，亦有百年后的古朴沧桑。

去龙泉的车行道还是有的。从官地坪镇东北角往长潭坪方向上与下，再东至蜿蜒路匍匐。回望岭前，九曲回肠。除了眼界绿意葱茏，便满是心有余悸。三米五的道，辗转近四十公里，海拔高低逾千米，一趟下山一趟城，平心而论，或许这龙泉的山路用时会更久些。

多少年来，这块宛如世外桃源的风景地，玉米棒子、红薯和土豆特盛产，广袤的地域也才有了千余口人的生生不息。高山巅，日光足，种烟叶已然富了一部分龙泉人。只是时过经年，村子里的吊脚楼依旧和崖壁的苍松劲柏别无二致，未改那份古朴端庄。不远处的阁楼上，随风飘来了一曲悠扬的山歌。“龙泉山顶哟有青龙，龙泉山谷哟有碧泉。青龙护佑哟好收成，碧泉清冽哟出美人……”寻声望去，是个婀娜的长发少女，颇有些令人想要再睹一眼。

还是少年时，就曾许多次听左邻右里闲言，龙泉那一片的女孩秀气、水灵、好看。高山出鹞子，美女自天成。这一次下村，虽只能感慨“再见明珠双泪垂，恨不相逢未嫁时”，可饱了眼福也不枉了提着心吊着胆走这一遭。甚至于自我劝慰，即便当年一遇，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，又真的能打动那个眼前人？想一想，颓唐便不再那么强盛。

村里的支书黄明次招招手，那个灵秀的女孩子下了楼，款款而至。互报家门后，问及如花年华怎未出门择业，答之已有坪里男子定了婚事，正闺中待嫁。原来是我多想，还恐一见倾心误终身。回头看黄支书，正端着香气四溢的高山茶递过来。

家常话，三五巡。前些年，县里和有些卫视台民歌打擂节目，这里可是出了几个桑植民歌王的。听到此，我不由得又瞧了瞧刚刚放歌的女孩，那声音丝丝缕缕似还萦绕在耳际，精致不曾雕琢的五官离我近在咫尺，呼吸声都能颤动我的思绪。可惜，不久后再见，她或许已为人妻，坪里人的妻。再见不易。

这不是一家一户的情形。听黄支书说及山上苦累，村里女孩多外嫁，我唏嘘之外不免祝福。岭上风光好，也有千般难。出行难、运输难、饮水难……黄支书说起难来如数家珍。不过，他话锋一转，“搭帮脱贫攻坚好政策，烟叶让村里人看到了致富的希望，蓄水池和管道建设镇里已提上日程，日子越过越好了，就是每次去镇上要绕一个大圈是个老大难，如果和村对面一河之隔的梯市村二级公路连通就方便了。”看他的眼神，满是憧憬和期待。我猜测，他或是希望这些村子里的百灵鸟长大后不再离巢吧？就连我，也想再来时能听那个女孩一曲龙泉吟。可是，什么时候我再去，待嫁的她还在龙泉村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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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桑植县融媒体中心